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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T 閃亮星─真月耽美稿件大募集

第一章/銘鴻

      世上的巧合多得是,隨意舉例就有一籮筐──好比說,在假日推開一家咖啡店的門,裝文青地走進去,想要自以為優雅地坐在靠窗的座位,點一杯常點的焦糖拿鐵,裝模作樣一個下午,看能不能釣到個傻女孩,好玩弄一下感情……你說你剛剛聽到我說玩弄女人感情嗎?沒有啦,你聽錯了。

      啊,重點是我所謂的巧合。

      當我這天下午照常推開這每週末光顧的咖啡店的門,準備裝模作樣時,有個該死的女人坐在我想坐的那桌,囂張地啜飲……她的卡布奇諾。

      沒錯,你終於沒有聽錯了,我說該死的女人。

      只看一眼就可以認出,那女人是何欣。

      我不是那種油腔滑調的男子,會在此時走上前做作說上一句:「小姐,妳坐到我的位子了。」這太像劣質的搭訕,想也知道對方無論是心裡想或講出來,總之都會回你「誰說這是你的位子了?」

      這有損我的高深莫測。

     

      我反而去騷擾服務生,跟他說為了某種莫名的堅持及執著,我非那個座位不坐。

      「所以……先生要改天再光顧還是……」服務生很尷尬。

      「我今天就要喝咖啡。」

      「那麼……安排你的咖啡外帶?」

      「我就是要今天、內用!」

      「嗯……先生……」服務生肯定在心裡OS今天運氣真背,遇到澳大利亞來的客人。

      「你把她趕走!」

      「不好意思,這──」這服務生肯定是菜鳥。

      燦爛一笑,我只差沒摸服務生的頭,說他又呆又好騙(這情節太BL了):「你豬嗎?我要的是併、桌!」

      「喔、喔──對不起!」恍然大悟,笨蛋服務生鬆了一口氣。

      於是接下來,服務生方才那驚嚇又失措的表情,此刻轉移到這位啜飲卡布奇諾的女子臉龐。

      服務生詢問她,是否願意和這位執著的帥哥併桌時,何欣一副活見鬼的慘白樣。

      我能說不嗎?她的表情無奈得像在這樣說,看起來就是被迫賣淫……銀絲捲的委屈樣。

     

      我只是來嚇她的,我可沒說要和她說話。

      可是何欣這女人明顯是冷場恐懼症患者,瞧她一副坐立難安的蠢樣,跟從前給我耍弄於股掌間的不知所措恰恰相符。

      能認識個如此好欺負的傢伙,我三生有幸。

      尤其她忽然低頭滑手機,過一會兒我的手機螢幕顯示她的名字。我差點沒笑出來,何欣啊何欣,笨蛋女人。

      我聽著歌,不顧其他店裡的客人正白眼、咒罵哪個誰的手機還不快接、真是吵死人了!我本來就是任性男子。

      聆聽直到最後一個字的歌詞,我才按下拒聽。

      何欣接下來開始一連串腦弱提問,然後露出受傷表情,那好笑的表情似乎在埋怨,埋怨她明明那麼把我放在心上,我卻不僅刪了她的聯絡人、沒認出她的號碼,甚至連手機鈴聲都是為了別的女人所設。

      即使她沒說,但何欣這女人單純到有剩,極力掩飾也掩飾不了她的失落及複雜情緒。

      「妳的手錶呢?」

      她看看我,彷彿在回想我剛剛說的那句,是戲謔或是嘲諷的語氣?甚至像在努力思考那是指什麼手錶?

      「妳會把其中一支戴在手上,另外的放在袋子各處,還會做成吊飾。」為了協助老人癡呆患者何欣,銘鴻醫生循循善誘、引導她回想。

      她先是稍稍愣住,望著空了的純白瓷杯,裏頭點點的暗褐色漬,眼神空洞了那麼好一會兒……她以為她拍MV嗎?我可沒片酬付她。

      正想提醒她我除了咖啡錢,沒多餘的錢帶在身上,能否饒了我時,這娘們終於想起了什麼:「哦……就是啊……」

      等等,我突然發現,何欣這女人並不是此刻才想起問題的答案,而是在我問出口、她望著空杯發呆時早就有了答案──她此刻的想起,是想起怎麼說話。

      「我爸呀,前幾個月吧?我媽去菜市場買菜的路上,被一個前晚開趴、早晨酒駕的大叔……嗯,撞死了。」

      「小姐,啥妳爸又妳媽,到底是怎樣?」聽起來不太好,我指的是死法不太好,太草率了些。

      「噢,就是我爸很傷心,一直喝酒。」

      「呃。」太灑狗血了,不想聽,「都幾歲了,還那麼花癡?」

      「這不是花癡,」她努力吞下怒氣說著:「他很愛我媽。」

      「肉麻。」我翻白眼:「然後呢?醉父強姦大學生女兒?」咦,有點社會新聞版面的feeling,我竊笑。

      似乎對我一貫帶刺的話語免疫了,她充耳不聞地說:「所以他半夜回來時闖入我房間,把我所有手錶從窗戶丟出去,說他的世界都毀滅了,時間走不走有什麼差別?然後把所有家裡的鐘也砸壞。」

      好無聊,我打哈欠:「至少他有理智,沒對妳怎樣。」

      「他只愛我媽。」

      「沒有人說他不愛妳媽啊,只是他可能更愛亂倫。」不是很多灑狗血的事件嗎?女兒跟媽媽長太像、愈大愈像,無論那母親是嗝屁了,或嫌父親沒路用而跑了,留下的父親及青春年華的女兒,就是個犯罪現場。

      「銘鴻,我知道你的童年讓你很受傷,但你可以不要這樣嗎?」

      有瞬間我彷彿不是那說話帶砲火的徐銘鴻了。

      我幾乎要用當初那充滿感情的眼神看待她──在陳述自己的傷心時總是那麼淡然,沒有一絲乞求憐憫的意味;即使自己是在悲傷的狀態,依然習慣體貼待人,就算對方在她傷口上灑鹽,也會先想到那或許是對方掩飾自身傷痛的習慣。

      我甚至快要想起:我曾心疼這樣的何欣。

      就算自己很痛,還是溫和待人的何欣。

      但我怎麼能想起這種心情?

      於是我想起的,是我討厭何欣的習慣,討厭她那慣於逃避的習慣、明明自己總在逃避,卻要提醒別人那些傷痛的行徑,很討厭。

      像是她剛剛幹嘛提起我童年那回事?根本是報復我又嚇她又說盡難聽話吧?好,那是我活該──但我還是討厭她那逃避的習慣!

      「如果我是妳爸,早就把妳所有手錶都毀了,看了礙眼!」

      我何時變得那麼誠實且容易脫口而出?我記得我很冷靜的,大多時候都是如此。可是此刻,我聽著自己的聲音,盡是惱羞成怒的成分。

      何欣看著我,眼神盡是受傷及諒解。

      這又提醒了我,我討厭她的逆來順受!

      何欣這女人喜歡收集各種錶,把不同的錶調在不同的時間、不同的日期──更神經質的是,調到那個時間後她就把它弄壞,以免它又繼續走;如果是電子錶,會顯示年分、月份、星期的那種,她就辛勤地每天調回她要的那個時間!

      這是什麼白癡的行為?比我堅持聽完手機鈴聲還病態!

      她就是堅持停留在很多很多時候,她以為可以留住什麼呢?

      「你就是受不了我這個點是嗎?」何欣的呢喃細小得如輕嘆。

      她的眼淚滑落自看不清表情的臉龐。她低頭,長髮遮住她的悲傷。也好,我不想看。

      「你討厭我這愛好,所以吼我、叫我滾開,你就是……那麼討厭我!而且騙了我再沾沾自喜是嗎?我很笨,就是這樣吧?」

      她微微顫抖。

      或許,這是我的錯,手錶是她的地雷,她不想承認於是逃避,而且痛恨別人說出那個點。

     

      「我努力要自己微笑、要自己忍耐你所有難聽的話語、忍受你的憤怒,忍……   忍得我要瘋了!讓我慢慢覺得,你就是利用我很愛你這點,怎麼對我,反正我就是捨不得離開!」

      這根本是借題發揮。

      何欣這女人,根本是懷恨已久於我。

      「說夠了沒有。」我將椅子往後挪。

      她抬起頭,淚乾了。

      我將椅子收進桌子下方:「我走了。」

      我沒有看她的表情,我也不在乎是否傷了她什麼。

      原本只是興起,玩玩她罷了,我沒義務陪她空耗、聽她的指責、被迫看她哭。

      我推開門,離開──離開咖啡香氣四溢的所在,離開這不曾想要擁有的女人,何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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