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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序,故事之前

(工作人員拿著花走到講桌前擺放,旁邊站了一位男士,嘴湊在別針型麥克風上喂了幾聲,放大聲音從上空載浮載沉的音響傳出來充斥著禮堂,陸續進來的人們有的不以為然,有人抬頭看天花板。)

(聲音引起進來的男生抬頭,他眼睛一亮,對著身旁的女生說了奇怪的言論,什麼懸浮的音響和電磁原理有關,相近會排斥,遠離又會相吸,根本是傲嬌屬性的原理,旁邊的女性沒有理會,只提及這次的演講算是滿大型。)

(早上九點五十分的時候,所有位子已經坐滿,每個人臉上都帶著期待。這聽眾年齡層很廣,從十八歲到八十歲都有,其中幾個『大老級』的人被安排坐在最前面,他們互相說著場面話。)

(十點到了,開場人站在台上,把前排大老等級的名人簡單介紹一次,顯得場面意義非凡,最後終於開始介紹這次主講者:植療師武器設計師威爾˙瑞奇曼先生。)

(開場人把麥克風放到架子上,一邊鼓掌歡迎威爾先生,一邊緩緩退場。)

(從舞台左邊出現了一個白灰髮的男人,大概四十多歲,有點駝背但是還算硬朗,一雙褐色眼睛帶著明亮的神采。他揮揮手向觀眾致意,最後來到了講桌前把麥克風別在胸前口袋,比了手勢請工作人員打開了投影燈,在他背後揭開了這次演講的副標題:Apples   are   not   oranges)

(這題目惹笑許多人,威爾先生也與觀眾一同笑了出來。)

「這是一個非常有趣的主題。(他拿起麥克風開始在舞台上走動)非常感謝各位蒞臨,不用懷疑,今天我演講主題就是『蘋果不是橘子』。」

「(他手一攤)這句話可以是非常有道理的話吧?有人會懷疑嗎?學哲學的不要舉手,我無法辯過你們。」

(台下發出笑聲)

「之前我和哲學系的朋友聊天,他突然問我,豬跟人有什麼不同,我說:差不多,都要吃喝拉撒。

他笑我不如當豬,不要自稱植物學家好了,於是我想了一下說了簡單的問題:長得就不一樣吧?

沒想到他這時候卻回我:那長得不像人就不是人嗎?」

(威爾模擬當時震驚的表情,並做一個抖擻的姿勢,皺眉頭看著想像中的朋友)

「我跟他說:老友,你這下是認真的嗎?我知道他要跟我玩辯論了,一定沒完沒了。

他笑著,向我聳肩並挑了一邊眉,於是我提出了豬不會站、不會說話等等作為反駁,結果沒有一個可以敵過他。」

附註:聳肩、挑一邊眉有著玩笑的挑釁意味,在西北大陸常見的朋友間肢體動作

「他說:不會站就不是人嗎?啞巴不是人嗎?等等……喔,我的尚帝啊?難道要我說豬和我是一樣的存在嗎?」

附註:尚帝,傳說中創造世界的主神。

(底下的人笑成一片,幾個觀眾試圖開始發表自己想法。)

(威爾微笑繼續說)

「後來他告訴我,豬和人不同的地方在於人有『人性』,但是其他物種沒有(話語停頓,威爾仔細觀察底下人的反應),我當時聽了直覺得糊塗,他則是拍拍我的肩膀說,哲學就是不斷地思索,為什麼如此、為什麼不是如此,對他們來說很多事情看似理所當然但是其實完全不一樣的。

或許(語氣加重)我們和豬都是動物,但是事實上沒有人會把人類和豬隻混為一談,就像是大家都知道蘋果和橘子都是水果,但是沒有人會把他們搞混一樣。」

(威爾舉起雙手,他頭頂正中央便是主題:Apples   are   not   oranges)

「當走進來的時候,你們會不會有疑問:今天不是在講植療師相關的議題嗎?

但是我得說這標題也充滿了農業氣息。(底下發出幾聲笑語)但是這標題象徵兩個更明確的不同概念,大家應該都聽過二元一次方程式吧?兩個未知數寫成兩個列式,之後便會得出兩個未知數代表的數字。

今天我用我自身經歷讓這個簡單的句子成為一種概念的象徵。」

(十點四十分,威爾旋身來到了左邊,指了螢幕上面的蘋果)

「故事開始前,我舉了條件:假設『開發案』,用蘋果代表;而(威爾走到了右方往上指)橘子表示『環境保護』,所以『開發案不是環境保護』,這句話可以理解嗎?」(許多人點頭)

「好,這個故事是這樣的:我曾經當過環境評估委員,某一天接獲到了一家大公司想在海岸地帶開發,先申明任何文明的國家裡,只要開發就需要做環境評估。

我看完他們的開發案之後很快的回絕,隔天對方便打來問我:你好,瑞奇曼先生,請問我們的公司開發申請都在標準之內呢?怎麼回絕了?

我說:不得不回絕啊,地點的東邊海域,那裡有個瀕臨絕種的『賽亞海豚』。

他們說:但我們主要是在西岸開發啊!

我說:更不行啊!那裡有更加快絕種『超級賽亞海豚』在那啊!

他們有點生氣地說道:聽著老兄,那地段是可以開發的,我們申請的開發面積在標準值之內!

我說:不,我懷疑你們有鬼!

他們這下子更生氣了:這是汙衊!我們申請都在標準值!不給我過你就準備受輿論壓力吧!我們的開發案可以引起非常多的就業機會!

(威爾做出一個誇張的驚嚇表情,惹得底下人發笑)

我說道:你還說你們沒有搞鬼?開發面積限制是10公頃之內,你給我申請9.999公頃,還不算搞鬼?」

(底下的人笑成一片,威爾裝著目瞪口呆的表情,指著另一邊的空氣,假想是開發廠商)

「在不斷爭執中,他們說了經典的一句話:我們在這裡開發,可以讓更多人認識環境,也是環境保護的一種。」

(威爾再次復出訝異吃驚的表情)「他們說:開發案(指著蘋果)可以是環境保護(橘子)一種?」

(很多人發出笑聲,不少學生覺得荒唐愚蠢)

「我想很多廠商討厭環境評估不是沒有原因的,只要不通過環評,他們就無法開發。然而要環境評估的原因,就是因為廠商們常常看不出開發觀光和環境受損之間的相關聯,在他們眼裡(指著上面的標題),無法分別、甚至不願意真實面對這種差別,利益當前,不曾細想這種問題,甚至打算忽略它們的不同。

一如那個哲學系的朋友告訴我,豬和人有什麼不同?對他們眼中,有決定性的不同,但是在我眼裡,兩者都是動物。」

(威爾前進一步,再度來到講桌前,雙手壓著講桌兩旁,神情堅定)

「回到農業中,很多農藥殘留問題、土壤栽種問題等等,這些都可以避免的,但是依然造成這種傷害的原因,或許就是因為我們不曾多想……

在座的各位至少十八歲左右,我相信你們都至少學過生物,我們的中學課本第一課就是在講生態和環保,你們可知道在2027年之前,生物還是一個需要背誦的無聊科目呢。

你們知道這種轉變非常重要,但是我們是否真的想過為什麼?放到第一單元呢?」

(有人舉起了手,威爾點了他,對方說了一個名詞:黑帝斯生態浩劫。)

「沒錯,孩子。」(威爾笑容十分溫柔,他把目光面向大眾)

「2012年之前,我們過得像是天皇,熱的時候開冷氣、冷的時候有暖氣,雖然電費貴但是還付得出來,人口中有三分之一的人類還不知道環保名詞,而其餘的人知道但是幾乎不曾做到。

黑帝斯生態浩劫源自於一個派瓦登斯共和國附近海域的大地震,那時地震超乎我們當時能夠測量的最大限值,到現在我們還是不懂為什麼會有如此大的能量釋放。

於那天之後,各地傳出災情和很多處的餘震發生,在座未滿三十的人可能沒辦法真實理解那種天崩地裂的感覺,甚至在地震之後又一波煉獄的開始。

人類當時人口已經高達六十億人,但是在四個月之內,人口少了三分之一。

我看屍體到麻木了,那時我只有五歲。

這件事情是人類史上最大的悲劇,可悲的地方甚至還在後頭,整個環境評估和死傷統計之後,發現過故開發的土地和盜採的地方等等,損傷最嚴重,許多在人們非法之地蓋房子的人們都因為山崩活埋了。

因為盜採砂石的關係、因為山坡地過度開發的關係,整個土地都在鬆動,地震像是憤怒的孩子把所有不喜歡的一切摧毀。

這種衝擊性太大,大到如今我們非得把環保和生態放到第一單元。」

(威爾帶著悲傷的笑容,眼神蒙上一層黯淡,當年的恐懼似乎還記憶猶新)

「許多災後之後,是否有個起頭?我身為植物學家,最在乎的是植物和植被問題。我大學畢業便跟著老師去勘災,在很多農業地區受損的分析過後,發現很荒唐的事情:這些號稱人為良善管理的田地,比那些荒廢的土地還糟糕。

很多農民會有錯誤觀念,覺得施肥對植物就好,但是不知道肥料殘留之後,對土地不好,土地酸鹼值失衡、過度灌溉液化等等,發生天災的時候怎麼可能不會影響?

施肥和肥沃不是一樣的東西啊,但是他們眼裡卻是相同的事情呢。」

(威爾微皺眉,臉上帶著苦笑)

「回到現代,即使黑帝斯生態浩劫是人類史上最大傷害,但是依然有人懷疑著植療師的存在。我只能說就是因為人類常常很無知,所以需要說話很有份量的人,植療師就是非常適合的人選,畢竟他們有武器。」

(底下發出稀落的笑聲,關於植療師擁有武器依然非常爭議)

「剛剛提及的開發案時,或許有人會訝異黑帝斯生態浩劫之後,為什麼還有這麼多不尊重自然、不願意為整體做長遠著想的人?

但我想這就是社會。

正向的力量如果牴觸了利益,很多時候人會變成盲目。

我再舉個之前的經驗:我本職是植物學家,當任環境評估委員之前、植療師還沒正式確定是職業前,我小小的做了一年植療師相關任務。

我放棄了當野外植物學家的夢想,在農業領域工作一陣子,當時接獲的任務是在某個生態區看蘋果樹,我對病蟲害只有了解初淺,那時在我眼裡所有病徵長得都一樣。」

(台下發出笑聲,這次多了許多認同聲)

「我看的生態區是一家塑膠工廠範圍,主要是來讓整體看起來清晰自然的裝飾品。

蘋果樹最多可以二十年甚至更久,但是他們的蘋果樹活不過二年,死亡問題讓我研究了很久,就在我準備找植物病理系的朋友時,我看到他們員工灑水器和廢水統連結在一起。」

「我知道聽起來很荒唐,但是這是事實。

雖然我是植物學家,但是看到這一幕,顯然最大問題出在人。

後來了解才知道,對他們而言:那些廢水過濾過之後就是普通的水,所以一直覺得沒問題,但是有點腦袋的人應該知道兩者不同。(底下發出笑聲,還有些人嘲諷起來)

「我強烈阻止,卻不敵他們敷衍的心態,最後他們砍了蘋果樹改種了橘子,我後來離開了公司,也不知道最後橘子樹發生什麼問題。

以上的案例,顯然的,對於這家公司而言,蘋果樹可以用橘子樹代替,但是大家都知道真正的問題根本不在植物身上。

這是我遇過最諷刺我智商的案例,這也是我今天取這個題目的初衷。

我有時候常會問自己,最初的開發案和蘋果樹的問題,還有沒有更好的解決方式?我該如何解釋:開發工廠和環境保護是兩回事,蘋果樹死了種橘子樹不會比較好?

我當時真想大吼:Apples   are   not   oranges!你們的腦子跟你們走散了嗎!」

(觀眾哄堂大笑,觀眾整體大力鼓掌,整個空間歡聲雷動)

(掌聲和笑聲停下後,威爾繼續說道)

「我想這就是人類社會,在一段痛苦過後成了健忘的人。

地震之後移平許多地方,也埋了許多湖泊,人又減少很多,在各種原因之下,其實存活下來的我們擁有更多空間和資源,有利益可圖之下,人類會變成貪婪的惡魔,而根本不在乎那些土地下埋了多少大體。」

(威爾輕嘆一口氣)

「有時候我會幻想,沒有黑帝斯生態浩劫的平行宇宙是如何,他們2016年北極熊是否還活著沒有被滅絕?或許還有很多人繼續盜採砂石、濫砍開發,用一堆亂七八糟的政策迷惑人心?

唉,說實話無論怎樣想,你們都必須承認人類真是非常厲害的物種,我們看得到很多東西的不同,也常忽略很多東西的相異。

但是既然身為人,該要有個眼光看遠一點,知道沒有什麼東西是理所當然、又毫無理由的相同,任何起因都可影響之後的結果。

所以當有人問為什麼要植療師?之前的植物醫生、環境評估委員不就夠了嗎?

我說,不,一定要植療師,因為『目前的人類』需要更有份量的人出現,把我們的死觀念狠狠的扭轉過來,讓我們看清楚蘋果和橘子的差異。」

「植療師學的東西包含了植物醫學和環境評估,他們是長期訓練的專業人士,在很多人都搞不清楚農業現況的時候,他們是必須最快分析現況的人,並且嚴肅的、強硬地告知大眾:兩者不同,不得混淆,得依照最合理、標準的方式治療操作,這才是讓整個觀念改進的最快方法。」

(威爾露出笑容)

「我因為體力關係退出農業,但是我致力於製作植療師武器也是想幫助植療師,我試圖把農具和武器結合……沒能力成植療師,但是至少可以幫助植療師更有利的執行他們的專業……或者說他們的愛。」

(威爾退離講台邊緣,再度來到講桌前)

「我是一個很浪漫的人。

我覺得一個人經歷五年學制又外加戰鬥訓練,最後出社會還會被罵得臭頭甚至死亡的代價上,這種人要不是麻木的笨蛋,就是對於整個植物領域有一定的信念,所以有時候我會想像自己是把信念延續的代言人。」

(威爾話語像是玩笑)

「當年黑帝斯生態浩劫逼出了人們很多『罪狀』,但是,2012年到現在畢竟是快四十年的事情,當年經歷的人們已經老了,現在的時代已經不同了,安逸中的人們終究會回到2012年生態浩劫之前的遲鈍:再度混淆蘋果與橘子。」

(威爾面向觀眾苦笑,這個滑稽的標題顯然成為一種象徵的概念)

「想當時多少人為了整個環境發了瘋的努力──或許不該這樣說,應該是不得不盡力──畢竟人類都快滅亡了。」

(演講來到尾聲,從遠處的窗戶可以看到殿堂中,台上的威爾的側臉正帶著微笑面對著大家)

「當時是人間煉獄,也是人們死命合作的巔峰,很多前線的人員在浩劫結束沒多久就死了,他們奉獻了自己的專業和努力,試圖把整個環境整頓下來,他們想活,但是更多時候他們犧牲是為了讓他們的孩子或所愛活下來,這是我們的信念。

做生態、環境、植物等非人直接相關的職業,一定要堅強,畢竟你們守護的事物都是沉默又脆落的。

但我不絕望。

我依然以植療師武器設計師為榮,也因為我曾經是植物學家感到萬份開心。

這是我對於生存的執念,也是一個愛的延續。

沒人想再經歷一次生態浩劫,沒人想再回到無知的年代,分不清蘋果和橘子。

所以植療師必須的,他們是引導我們觀念的導師,也是環境的守護者。

我貢獻一生,為植療師生產最好的武器,希望我死後依然可以幫助到他們。

我期望用我的話語,延續這份支持信念,逐漸安逸的人們不能失去警覺心,我希望我能把信念傳遞給更多人。

當年的悲劇已經發生,當年殘存的人們終究會老死,當年的慘劇終究會淪為遙遠而陌生的歷史。

沒有人可以永生,人都會死,但是愛不會腐朽,它始終能留下,與信念一起延續,永恆不朽……」

(威爾做最後的結論,面對觀眾的頭部正好來到瞄準的十字正中央)

「我不相信永恆,但是我堅信不朽……」

演講聽夠了,男子心想,便扣下板機

槍口噴發出的煙雲未散,那瞬間打出的子彈已經在下一秒結束之前貫穿了目標頭顱。

黑衣男收起槍枝,轉身離去。

匡亮──

玻璃擊破的聲音,碎裂的玻璃從上空掉落之時,台上同時一個撞擊悶響。

威爾倒地,地上噴出大量血跡,從爆裂的半頭顱倘流出來,他眼神很快黯淡下來,變得空洞無神。

同時底下的觀眾發出驚慌失措的叫喊,許多人逃命的衝出大門,尖聲嘶喊的往外奔逃,在吵雜慌亂的人聲中,那個眾所矚目的威爾枕著自己的血漿,倒臥在講台,死寂的眼裡倒映著離他遠去的人們。

2050年,威爾˙瑞奇曼著名的植療師武器設計師,在一次演講中,於眾目睽睽之下被擊斃。

他帶著未散去的微笑,橫死在講台上,而他演講的結尾成為了他的遺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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