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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色的雪,恐怕很傻吧?即使我知道热带国家是不会有雪,

然它依旧在我心中,下个不停。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风在街道上无情的把落叶刮起,然后在空中把它们撕碎。街道上的行人更是寥寥无几。街头行政大楼上的大钟发出了琮琤的钟声,震醒了行人的灵魂。在钟声响起过后,街上的人们也都纷纷加快脚步,他们都希望赶在天完全黑下来前回到自己的住家。澳洲的天气在进入十月过后变得越来越寒冷。寒流的袭击让澳洲变得异常昏暗。我独自一人坐在德士里头望着窗外出了神。任由司机把我载到自己也不知道在哪里的酒店。车里的收音机正播着让人昏昏欲睡的小提琴曲子。

                “先生第一次到这里来吗?”我被司机突如其来的问题惊醒。

“啊?是的……这是第一次。”

“哦,那先生是来旅行的吗?很少游客会选择在冬季到澳洲来的。咱们这儿冷得很呢。”

“哦,是吗?原来如此……”我客气地回答了司机的话。长途班机让我感到十分疲惫,而我的倦容想必一定很明显地显示在我的脸上。司机也很醒目地停止了对话,很礼貌的向倒后镜里的我笑了下,便哼起曲子,自顾自地驾着车子。车子飞快地传过无人的大街,扬起滚滚的沙尘。

                我弄了弄凌乱的头发,在照照那被空调的冷气吹得结雾的镜子。在镜子里的脸看起来就像刚睡醒一样。我整理了那被摺皱的衣领,然后又继续靠在椅子上凝望着窗外被狂风卷起的落叶。司机也很识趣地把收音机关掉。安静的空间让我感到更为舒适。

                我让思绪随着车窗外传进来的风声任意游走。从机场到酒店的路程大约是二十分钟左右。在机场好不容易截到的德士却开得很慢。这让到酒店的车程又加了十分钟。窗外的一景一物都是在我所生长的热带国家里看不到的。冬天似乎就要到了。街上的许多店铺都没有在营业。昏暗的天色更让无人的街道增添少许凄凉的感觉。这让我想起张学友的《吻别》。总觉得这样的情景很恰当的符合了歌词“我和你吻别,在无人的街”的意境。思绪零零散散地随着窗外被风吹起的落叶在空中浮浮沉沉,亦令我不自觉地想起了离乡背井来到异地工作时的心情。

回想起来,当我决定要到澳洲来执教时,我倒还真的没有想过为什么会有想要离开祖国的念头。大学毕业之后,我都一直以为我会留在国内谋份教职,当个普通的国中教师。四年大学生活内的所见所闻都还蛮精彩的。各种格式的课程更是让我习得不少专业知识。然而,非常奇怪的是,这四年的回忆对我而言却好像过眼云烟,仿佛不留下太多痕迹。而在我心中盘踞良久未能消去的,却是我在中六大学预备班那两年里和你一起的记忆。

“约好毕业后也要一起上大学哦!”

耳边仿佛是同一句话的回响。这是你以前和我说的。那时候好像是我们正逃了午间课外活动,正在附近的购物中心闲逛的一个下午。那天的阳光很好,我们俩坐在广场前的梯级上闲聊着。

“毕业后你会到哪里去升学?”你一口咬着可乐瓶上的吸管问道。

“升学?不知道哦。还要看政府派我到那间大学去咧。如果成绩不好的话,进不到大学也是很有可能的。到时候再打算吧。”我漫不经心地如此答道。接下来的是大约半分钟的沉默。

“一起上大学吧!”

“啊?什么?”我被你的话吓了一下。

“中六后一起上大学吧!一起实现我们所向往的未来吧!”你很兴奋的说道,头上仿佛还可以看到光环在闪耀。

望着你雀跃万分的表情,我报以微微一笑,为的是那看似遥远又难实现的未来。然而这在你口中倒是很轻松地说出来了。中六对许多人来说是非常艰难的征途。由于政府所实行的固打制,许多华人子弟都没有机会升上国立大学。和我同年龄的,很多都让父母掏腰包到私立大专升学去了。留下来的,是那些打算和众多学生争个你死我活的高材生们。我呢?还不过是一个成绩中等,毫无特点的一个小小的学生而已。原本中五毕业后的打算是投身教育界,当教师去的。而我也确实循着一般有兴趣当教师的学生一样申请了师范学院的课程。可是我的成绩却让我的申请落空。而其主要的原因是因为我的历史科在中五的中学教育文凭考试中不及格。在别无他法的情况下,我唯有靠中六大学预备班来进入大学的教育系。有趣的是,我那不好又不差的成绩却让我一路保持在安全的水平之间。那种在战场上打不死人却又不容易被打死的士兵果然是最容易生存的吧。

“那好啊。如果教育局好心的话,我们就一起进同一间大学吧。”我叹了口气后对你报以如此的回答。我也由衷希望可以和现在的朋友们一起升上同一所大学。

“好啊,那约好毕业后也要一起上大学哦!”你痴痴地笑着。

屈指一数,你说这番话的时候离现在已经有六个年头了。对于这个约定,我已经不记得当时你为什么会那么有自信说出那番话。有时,我还会纳闷为什么你那么坚信我们可以在毕业后一起升上同一所大学。然而,困扰我最久的问题是,

“毅凉,为什么你爽约了?”

来到这里,我籍着积雪,寻找着你的足迹,凭着冷风,我期盼看到你的踪影,因为我循着的,是你走过的道路。

车子驶入另一条无人的大街,澳洲的天空下起了雪。那是一场灰色的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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