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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幸福的事

      即使幸福稍縱即逝,然而纏繞在指尖的懸念,卻再再提醒了你這一切曾如此絢麗,日日夜夜任憑思念猖狂的墜落,然後一點一滴滲透回憶的底部。

      若是短暫的人生中有什麼值得紀念,你下意識的想起了她,那個曾令你掏心掏肺的女子。並非多麼羅曼蒂克的相遇,也沒有轟轟烈烈的劇情,一切都是在那個雨季開始,像極了一杯白開水的愛情,純真而略帶甜味,那一陣子快樂的不像往事。

      和她的相遇那天是個下雨的日子。背負許多悲傷和寂寞的你正打算去喝杯咖啡,享受一個人的孤單並且貪戀回憶敲門的心痛,可能是雨天的緣故咖啡館裡頭並沒有什麼人、零零散散,你選擇了一個靠窗的角落,打算一邊欣賞雨景一邊緬懷過去、原本是如此。

      然而一切並沒有按照你所想的進行,因為你看見了她,那神似你的眼神。只是想看看店裡面都是怎樣的人,卻沒想到被她眼底的落寞吸引,明明看起來很悲傷的樣子,可是臉上卻沒有任何表情,為此你下了註解──她也許是個倔強而高傲的人,是同類嗎?你如此憶測著。

      她和你點一樣點了杯黑咖啡,不同是她隱約皺起來的眉頭,然後她開始拿出一本筆記本,上頭有一隻黑貓躺臥在鋼琴上的圖樣,接著她又拿出深藍色的原子筆,開始在筆記本上面寫字,由於距離有點遠所以你看不清楚上面的字跡,只是覺得她握筆的姿勢很美,很知性的那種氣質。

      你看得入迷,連溫熱的咖啡都涼了卻絲毫沒感覺,這算是喜歡的一種嗎?得了吧、只能微微苦笑。直到她起身離開,你仍舊停留在自己的思緒之中,最後還是吧檯那個老闆娘走到你身邊,冷冷的說一句:「要歇業了。」你才準備離開然後付帳。

      其實這家咖啡店隱匿在小巷之中,連個招牌都沒有的那種。一進門會看到最顯眼的吧檯,沒有華麗的色調也沒有動人的字句,就是很普通的黑白二色構築而成的木製品,在吧檯後方有個酒櫃,奇怪的是不拿來放酒反而是放置咖啡豆和用具,再來就是桌椅了,據老客人之間耳語流傳是老闆娘丈夫生前自己製作的,有種很古樸的味道,雖然有些許雕花裝飾,可是並不會過分遮掩木頭原本的光彩,整體來說是很令人放鬆和舒服的環境。

「你等一下,這是客人托我轉交給你的。」正當你快要踏出門時,老闆娘從收銀機底下拿出壓著的紙張,遞給你然後繼續收拾著餐具。

      你詫異的愣住,直到老闆娘用眼神不耐煩的看著你,你才滿是歉意的走了出去。雖然很是疑惑,到底是誰委託老闆娘交給自己這張紙呢?然而你並沒有多餘的時間思考,因為再晚一點就會錯過最後一班公車。

      一路上昏昏沉沉,腦海裡有太多事情還沒想明白,聽著耳機內的音樂暫時舒緩了你的情緒。回到家後,你隨意盥洗,打開收音機和拿了本書閱讀,這是你睡前的習慣。

      你突然想起了那張紙的存在,於是從背包拿出並仔細閱讀,

上面寫著:「無形的眼淚

你噙著一抹淡藍色朝我走來

寂寞填滿眼底的墨色

我說,加上些許的雨水吧。

讓孤傲潑墨成一朵藍黑色的花

於是撇下詩句幾筆

讓回憶濃縮成一杯黑咖啡的苦澀

儘管你我只是過客爾爾

然而生命的厚度卻無法概括長久的孤單

因此,我為你譜寫了一場雨季

裡頭有你無形的淚水和我心碎的雋永

同是天涯淪落人,相識、不相識

為此,我為你描繪了一道灰色彩虹

蘊含了你倔強的高傲和我寂寥的疲憊

嘿,你的心需要一場自由的旅途

無論是高聳或者平坦

無論是遼闊或是狹窄

都將成為你跳躍的版圖

趁青春還及時,稍微放縱一次

當你的哀愁成詩」

      字跡十分清秀,卻是一句一字刺痛你的心臟。是她嗎?那個令你在意的女子。暗自決定下一次遇見她,一定要問個清楚明白,此刻你的寂寞成詩。

      很訝異的、你又再次與她相聚了。這次一樣大雨傾盆,不同的是你有著無法掩飾的期待。

      地點一樣是那間咖啡館,正當你想向前與她搭話時,沒想到她卻逕自走到你面前的空位坐下,開口道:「上次那首詩還喜歡嗎?」她微微一笑。

「很喜歡、寫得真不錯哪。」其實你還沒說出口的是,比起詩她的笑容更勝一籌。

      於是,你們從文學談到音樂,從音樂談到嗜好,簡直是奇蹟般的相遇,你從來都沒有想過這個世界上竟會有人與自己如此相似。

      像是一般情侶那樣,你們展開了熱戀,伴隨而來的甜蜜和喜悅遠遠超越了你生命的長度,你每天都雀躍的想歌唱、一度認為從不相信的童話故事在現實中發生。

      可惜好日子並不長久,原來你不懂天使。她的手因為一場意外無法再繪畫和寫字,她感到無比的失望和無趣,畢竟沒有文字和畫的人生總是缺少了色彩,也許是因為如此她的身體每況愈下,嚴重到無法自理生活的程度。

      可是你並沒有因此放棄任何希望,依然推著輪椅帶著她到處看病,可是啊、人總是會疲憊的你也亦然,當初的甜蜜蕩然無存,只剩下無盡的疲憊和責任。

而這一切都被她看在眼底,她想該是給你自由的時候了。

      那一日你下班回來,卻沒有看見她的影子。於是你翻遍家裡,怕她出了什麼事情,甚至連所有可能她會想去的地方都找遍了,還是沒有,她消失了,就這樣離開你的生命。

      你失魂落魄了好一陣子,直到有一天你收到一封信件。

「嘿,請原諒我的不告而別,謝謝你豐盈了我的生命,可惜我卻再也不能為你寫詩,你有聽過一首歌嗎?梁文音的最幸福的事,僅將這首歌獻給我深愛的你。

我最幸福的事   當過你的天使

趁鼻酸能掩飾   讓我們像當時   擁抱最後一次

最幸福的事   吹蠟燭時你總為我許願的手勢

為摯愛的人   在左邊心口保留位置   是最幸福的事那一陣子有你   美得不像現實

多高興每一幕都微笑著靜止我最幸福的事   牽著你的日子

一段愛從開始   即使分開我們   都對彼此誠實

最幸福的事   對那片海用力大喊永遠的樣子

想得起那時   那天和你傻笑著認識

是最幸福的事

也許等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沒有了意識,或者該說我的靈魂已經枯萎了,你不知道的吧、我有嚴重的憂鬱症,原本以為認識你之後會漸漸好轉,沒有想到卻因為車禍讓我的手不再是手了,前幾天打電話給我的家人,請他們安排我接受專業的治療,現在的我應該已經在精神病房了,對不起,還有謝謝你,請忘了我吧,你應該懂得這不是童話故事,而我只是折翼的天使,再見了我的愛。

                                    帶著祝福離開的    芸晴」

      你只是無聲的哭泣,親愛的,我何其榮幸當過妳的天使。

      據說以後每當下雨的日子,在某一家咖啡館,有一位男子都會固定來報到,手中拿著一些照片和信紙,拿著深藍色的原子筆,在一本貼著各國郵票的筆記本,寫下他最思念的往事並且要求老闆娘撥放那首最幸福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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